克拉纳赫,《维纳斯和丘比特》,约1525
克拉纳赫1472年出生于德国小镇克罗纳赫(Kronach),并以出生的小镇为名,他是一位忠诚的宫廷画家,也是版画家和政治家。他是思想家马丁·路德(Martin Luther,1483-1546年)的好友,并在维滕贝格(Wittenberg,16世纪德国最重要的政治、文化历史和艺术中心之一)发生的剧烈宗教变革中发挥了积极作用。克拉纳赫,《弗雷德里克三世》,1532年
作为宫廷画家,克拉纳赫在维滕贝格的宫殿中获得了膳宿、服装,以及高额的年薪和材料费。据当时宫殿的记录显示,克拉纳赫的工作室有四名“熟练工”,负责记录狩猎、旅行和比赛;设计硬币,奖章和临时装饰品;并制作统治者及其家人的宗教形象和肖像。 1508年,弗雷德里克三世授予克拉纳赫独特的徽章——一条长着蝙蝠翅膀、嘴里叼着一枚红宝石戒指的蛇。后来,这个徽章作为克拉纳赫及其工作室创作的绘画印章,它出现在此次展览的许多作品中。小卢卡斯·克拉纳赫(1515-1586),徽章手稿,约1565,水粉墨水。这一页显示了萨克森选民的主要武器,交叉剑和带条纹的黑黄武器萨克森(左上角),这些武器在整个展览中反复出现。
为宫廷服务的克拉纳赫,最为人记得的作品是现藏于伦敦国家美术馆的双联木板油画——《坚定者约翰(1468-1532)和他的儿子约翰·弗雷德里克(1503-1554)》,双联画一般是夫妇两人的对视画像,而此时画面中的弗雷德里克三世的继任者“坚定者约翰”(Johann the Steadfast)已经成为鳏夫。与其对视的是他的儿子约翰·弗雷德里克(John Frederick),这个当时六岁的小男孩,最终将成为萨克森的统治者。画面中的孩子穿着绿色的丝质衣服,看起来手足无措的样子,画家对这些细节的表现也显示了人物的心理和性格,如此深刻的父子双联画在西方艺术中实属罕见。克拉纳赫,《坚定者约翰(1468-1532)和他的儿子约翰·弗雷德里克(1503-1554)》,1509,木版油画,伦敦国家美术馆藏
然而,即使是为宫廷创作,克拉纳赫的肖像画通常也是古怪的,像是真实与不真实的怪异混合体。在惊叹于他对人物观察的同时,也会对他画面中类似舞台的、漆黑衬托下戏剧性的编排感兴趣。比如展览中,一件母子肖像作品,画中女子戴着一顶奇怪的猛禽帽,她的脸在漆黑的背景下如月亮般明亮,而红金色精致图案的衣服之下母子的手紧握在一起。这件作品中的女子被认为是约翰·弗雷德里克的妻子,孩子是他们四个儿子之一的西比勒(Sibylle)。这件作品也有40多个形似的版本,但根据最新技术分析,画布熟练的刷底等表明这是主要版本。克拉纳赫和他的工作室,《母子肖像》,约1510-1540年,木板油画
大约在1512年,克拉纳赫结婚并搬入了繁华的维滕贝格市中心,并在这里工作和生活至1550年,他领导着一个由10多名助手组成的、生机勃勃的艺术作坊,该作坊以其快速生产而闻名。除了绘画外,克拉纳赫还是一位房地产开发商、德国第一家注册药店的创始人、销售葡萄酒、并与克里斯汀·多林(Christian Döring)建立出版业务的联系。克拉纳赫是维滕贝格最受尊敬的公民之一,并担任三届市长。从1528年的纳税申报表显示他还是该市两个最富有的人之一。克拉纳赫,《集市上的争夺战》,1506年,木刻版画(复制,原始尺寸26.8 x 37.5cm),法兰克福斯特德尔博物馆藏
克拉纳赫进入知识界,并与马丁·路德(1483-1546)建立了密切的友谊,并成为对方孩子的教父。《Passional Christi und Antichristi》(1521年)中克拉纳赫的木刻插图
比如,当时有一本名为《Passional Christi und Antichristi》的小册子,是马丁·路德构思的宗教改革最成功的视觉宣传作品之一。克拉纳赫为其设计了简单木刻插图,每一幅都立足于展示改革者所认为的简单、高尚的基督生活与教皇和罗马天主教会特权和奢靡的对比。上图的双页描述了基督正在为他的门徒洗脚,而教皇把他的脚给国王亲吻。左:克拉纳赫,《人物肖像》,约1530年代早期。这件肖像的顶部徽章被认为是马尔堡大学第一任校长约翰·费格(Johann Feige)所有,因为马丁·路德的关系,克拉纳赫和约翰·费格可能相识。克拉纳赫的“翼蛇”徽章签名出现在人物手臂下方;中:克拉纳赫,《女子肖像》,约1525-1527;右:克拉纳赫,《西格蒙德·金斯费尔特肖像》,约1530,木版油画(从简单的服装看,他可能是一位较低级的贵族或公民行政人员)
神话题材的古今演绎克拉纳赫,《向维纳斯抱怨的丘比特》,约1526-1527,木板油画
克拉纳赫拒绝了其他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采用的古典比例,开发了一种独特的绘制人体形态的方法,并在他的工作室里不断地复制。克拉纳赫的裸体作品都是苗条的,柔若无骨、皮肤苍白并带着长长的卷发……他们的身体经常被放置在黑暗的背景下,站在石质的地面上,看上去像是雕塑。通常,克拉纳赫的绘画与16世纪的“韦伯马克”(Weibermacht,即“女性的力量”)的叙事传统息息相关。这些作品以富有吸引力、诱惑性的人物为主题(比如夏娃和维纳斯),在描绘女性美丽的同时,也警告女性的狡猾。正因为如此,克拉纳赫对女性形象的处理带有刻意的情色成分——通过杏眼有意识地凝视观众,她们的裸体则通过添加时尚的珠宝、帽子或发网和透明面纱来装饰。展览中两件构图和色彩相似的神话题材作品
作为革新者,克拉纳赫设计了一种高度程式化的视觉语言,描绘了郁郁葱葱的景观,以及慵懒、温婉的人物。时至今日,他的裸体画依旧与众不同,且备受争议。但也许他比任何其他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都更能影响现当代艺术家。作为一位最现代的“老画家”,克拉纳赫的审美渗透在当下的流行文化中,并可以在艺术作品中追溯。克拉纳赫,《阿波罗和戴安娜》,约1526
至此,展览从讲述克拉纳赫本身,转向现当代艺术家对其作品的回应,一些艺术家被他的叙述所吸引,而另一些人则对他笔下人物、服装或风景的渲染有所反馈。随着新艺术家们用他们个人故事和观点更新克拉纳赫画面中熟悉的图式,从中也可以看到克拉纳赫作品的中独特的美学的断裂和连续性。而现代艺术中,对克拉纳赫再度理解,或源于19世纪以来克拉纳赫的作品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书籍和明信片上,毕加索便是在明信片上获得了来自克拉纳赫的信息。毕加索,《一幅小克拉纳赫后的女子肖像》,1958年,纸本
1950年代,毕加索的德国销售代理丹尼尔-亨利·卡恩维勒寄给他一张明信片,上面印有维也纳艺术博物馆藏小克拉纳赫所绘女子肖像(1564),这张明信片尤其激发了毕加索对彩色线条的使用。卡恩维勒认为“毕加索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改造现有的艺术作品”,毕加索则认为“头由眼睛、鼻子和嘴巴组成的,可以以你喜欢的任何方式排布。”而克拉纳赫将所有特征集中在女性面部中间的画法,在今天看来,也带有立体主义的趣味。约翰·柯林,《裸体蜜月》,1998,布面油画
约翰·柯林说:“我对克拉纳赫裸体画最感兴趣的是,画中人的身体是人造的,按照人体形状的要求构造出来,以最美丽的方式填充空间。”类似地,柯林笔下的女性裸体也拒绝了自然比例,将大师的传统与杂志图像融合在一起。正如克拉纳赫所绘的是女神,而非真实的人一样,柯林对自己的作品也评论说:“我所描绘的人并不真正存在,唯一真实的是绘画。”左:伊什贝尔·迈尔斯克夫,《无题》,1994年,布面油画:右:伊什贝尔·迈尔斯克夫, 《Shelley Thakral小姐》,1992年,布面油画
介于真实与不真实之间的,还有伊什贝尔·迈尔斯克夫(Ishbel Myerscough,1968年生)在20世纪90年代的肖像画,她借鉴了克拉纳赫精雕细琢的“剪影”人体,并将其填充上真实女性身体的肉感真实。她认为现实中,女性的美丽是如此多变,这种美无关年纪和体重的变化。雕塑家克莱尔·帕丁顿(Claire Partington)则用闪烁的珐琅铸就了带有光泽的、奢华的维纳斯。克雷尔·帕丁顿,《维纳斯和丘比特》,2020年,陶器,搪瓷,光泽,混合媒体
克拉纳赫的人物造型被形容为像一个精于使用修图软件的人,其显著特点是压缩躯干、延长了四肢。英国艺术家迈克尔·兰迪(Michael Landy)创作于2013年的高耸雕塑中进一步增强了这种效果。圣阿波罗尼亚高高地耸立,逼真却又带着戏剧性。显而易见的是,迈克尔·兰迪雕塑的造型借鉴了克拉纳赫的绘画作品。左:克拉纳赫,圣日内维耶和阿波罗尼亚(Saints Genevieve and Apollonia),1506年,伦敦国家美术馆藏;右:迈克尔·兰迪的圣阿波罗尼亚(2013年)
在神话故事中,圣阿波罗尼亚的命运是残酷,根据教会的传统,圣阿波罗尼亚遭受了拔掉牙齿(或打碎牙齿)的酷刑。这个悲剧的故事在迈克尔·兰迪的雕塑变得动态。观众踩下作品边的脚踏板,圣阿波罗尼亚便会抬起拿着钳子的手,朝自己涂了灰泥漆的脸上削去。迈克尔·兰迪(1963年生),《圣阿波罗尼亚》,2013年,玻璃纤维雕塑
从德国贵族和新教改革领袖的画作,克拉纳赫在500年前就是备受追捧的肖像画家,而在今天,他最为人所知的、充满诱惑力的女性裸体画作,在现当代艺术的结构下,赋予了多重而广义的含义,是真实还是虚假?或许这些人物本身都是虚构的,唯一真实的只有艺术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