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演员朋友跟我说过这么一件事:
一次饭局,有个教表演的前辈老师调侃了几句朋友刚离婚的事,朋友那段时间正是心情不佳,立刻就阴沉一张脸,弄得席间气氛有些僵。前辈老师有些诧异,随后既严肃又恳切地对着朋友说了一句:
“你啊……干我们这行,要有点娱乐精神啊。”
后来等朋友缓过来了,这句话也常常被他用来教育其他后辈——“干这行,要有点娱乐精神”。
这件真事很有意思,似乎暗示了娱乐圈的某种本质。干了这行,演员除了自己一个人在家闭眼睡觉,每分每秒都身处于或大或小的一处舞台。不管内心怎么想,我们都需要去忘记自我,努力娱乐他人。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越是名气大的演艺圈人士,越要贯彻这一娱乐精神。不认真是不可能的,但太认真你就输了。
《共演NG》就是这样一部影视圈同仁拿自己开涮的故事。10月26日刚刚在日本开播。
《共演NG》海报
本片企划制作人是一手打造出AKB48等偶像团体的知名音乐人、编剧秋元康。他之前制作了几部名不见经传的影视剧来推广手下的女团艺人,去年凭借一部悬疑搞怪的“狼人杀”日剧《轮到你了》大获好评,逐渐走入了接近一线的影视剧制作人行列。
肥康是个很有话题性的制作人。大致就相当于我们这里的于正老师。
而本片导演则是更为有名的大根仁,善于二度改编创作,在电影电视剧两端都有不错的成绩。主要作品包括《阳光姐妹淘》的日本改编版,改自畅销漫画的电影《食梦者》,还有评价颇高的日剧《真幌站前番外地》以及《大川端侦探社》等等。
而更为劲爆的则是本片题材——开宗明义,第一秒剧中人就解释了什么叫“共演NG”——这是日本影视圈术语,指的是那些私下矛盾颇深的演员艺人,无法在一起合作的情况。而本剧说的就是这些明明不应该不可能合作的人,还得在一起热络地演戏的故事。
《共演NG》截图
本剧主演是日剧领域年过50的两位当打男女演员,中井贵一和铃木京香。对于不熟悉他们的观众,大致理解为张嘉译配蒋雯丽的组合就对了。
中井贵一和铃木京香
在第一集中,随着男女主演的视角,在平行叙事的推进中,观众能看到相隔25年不再来往的男女演员,是在何种情况下被经纪人和制作公司一点点“诱骗”,不得不进入了剧集《爱到萌生杀意》合作出演。
而他们的“戏”——更是较量——从人还坐在车里,没到新闻发布会现场就已经开始了。明明可以早到,非要比对方迟一步出现,证明自己才是更大牌的那个腕儿。结果却莫名其妙反而撞了车,成了网络热播的谈资。
从开篇,本剧就展现出一种浓浓的讽刺味道。然而讽刺的到底是什么?是影视圈内制作人员不怀好意的刻意编排?是大牌演员们“无时无刻不在演”的做作状态?或是大众传媒和观众对这一切八卦趋之若鹜的关心,而最终把所有人都变成了娱乐链条中身不由己的一环?
也许这些议题,恐怕都兼而有之吧。作为深入娱乐圈的编导演们,在嘲笑角色的同时,也不免会带上对自身工作艰难的同情。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即使这并不是雪花们的本意。然而这也是这个行业中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惯性。
宣传时还放出了精心制作的假海报。“戏中戏”的海报。
还有假的人物关系图。
之后的剧情,也往更“刺激”的方向上发展着。
男女主演即使怀着对对方的恨意和怨言,也不得不一脸笑容在发布会上站台作宣传。然而随着媒体记者们的引火提问,背后又是制作方的精心推动,25年前女主角的“破局会见”——关于两人分手的媒体说明会——竟然又被翻了出来。
看着大屏幕上的自己,想起曾经的往事和伤害,女主演只能匆忙退场。而在台后,她和男主演的相互指责,竟然又意外演变成了两人直抒胸臆,喊着自己当年是多么深爱对方……这么“狗血”的发展方式,自然少不了制作助理在一旁拍摄,再度传上网,引燃剧集的宣传力度。
《爱到萌生杀意》这部剧中剧——或者干脆叫《相爱相杀》吧——就是试炼所有演员的修罗场,除了男女主角,还集合了老戏骨师徒,小鲜肉偶像,女团前后辈这三组一样剑拔弩张的“共演NG”组合……
本片的一大看点,就是“男女演员们”,什么时候是在刻意“表演”,什么时候又是作为真实的人,表露出自然的情绪。男女演员在很多场冲突激烈的戏中,都拿出了让人印象深刻的扎实演技。
从第一集来看,本剧的热闹程度不言自明。每一段都可以理解为戏剧冲突极强的“狗血”组合。不怕角色们不闹,只怕他们闹得太难看。
美中不足的是,无论是制作方编导演的创作功力,或是剧本的设置方式,都让人对本剧的发展充满期待。然而第一集的效果却略显迟钝,没有展现出应有的全部潜力。眼下豆瓣评分只有8.3。也许是剧本的发展方式还太过常规吧,如果只是热闹,恐怕观众看了一场猴戏之后,不会再留下什么更深的感受。
难道“娱乐”的方式,仅仅只能是这么浮夸吗?
一对对“共演NG”的演员组合,就像靶子,摆明了让人去看笑话。
在播出的第二集中,随着剧情深入戏中戏的拍摄片场,我们看到编导们加进了更多充满趣味,也更为写实化的行业细节。比如主演提供饮料食物以感谢剧组人员的付出——这和我们的片场也是如此接近;两位演员会由于演技的不同流派和习惯而产生创作上的分歧,而不是故意找茬;当面对工作中的种种矛盾和不快,主演则有义务承担起营造现场氛围的工作,放下个人成见,连哄带骗地调和人际关系,努力让拍摄能顺利继续下去。
当所有这些嬉笑怒骂都被抛诸脑后,真正留下来的,是剧中全组人员合力创作出的“影视剧片段”。在这样的成片中,我们突然能忘记所有的人物矛盾,而沉浸在充满“戏味”的剧情之中。
创作出一段好戏,演员们自己也会情不自禁地投入情感。这是真挚的创作之境。
这似乎才是更重要的“娱乐”。创作出直指人心的戏剧,真正带给观众有价值的娱乐。
在主题方面,第二集比第一集又有了加深。类似所有“戏中戏”的戏剧,演员们在“演戏”的过程中,逐渐忘却了自我,而进入一个更给严肃和真诚的创作之境。他们的人格魅力,以及对待工作的专注,竟然也在狗血的表面关系之下,慢慢浮现了出来。甚至有几分小感人。
再往下发展下去,甚至这部《共演NG》的结尾,都可能发展成“拍《相爱相杀》只是一个掩护,制作方真正要拍的,是创作一场关于演员们的真人秀”。
不由联想到《演员请就位》,作为近期热点颇多的真人秀节目,对于其中演员和导演们的种种表现,观众不免充满了争论。其中不乏众多戏里戏外的“表演”。就像尔冬升导演第一期就说,这本质上是个“游戏”。
《演员请就位》剧照,尔冬升
然而除了“表演晋级”“亮卡选人”“点评互呛”这类娱乐环节,其中也有特别接近于“真”的部分,就是所有导演和演员们的排戏过程。没有人想故意演砸一场戏,所有创作人员的排演过程,至少都是尽力发挥,努力用心的。然而演出的表现,却有“戏剧”自身的发展方向,效果好与不好,只能留给观者评论了。
其实不只演员、综艺或剧集,谁又不是在自己的舞台上努力出演呢?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放下自尊和好恶,努力扮演好生活中分配给自己的不同“角色”。即使努力,好或坏有时也只能靠天来决定。就像《共演NG》一样,即使面对不喜欢的人,不如意的处境,我们也只能笑一笑,继续“娱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