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不到两个月,马尔代夫新任总统穆伊兹完成了为期五天的中国之行。
1月8日至12日,穆伊兹应邀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这是穆伊兹去年11月17日就任以来对外国进行的首次国事访问,也是新年以来中方接待的第一位外国元首。五天里,穆伊兹首站选在了福建厦门、福州,9日抵达北京进行访问。
此次访问推动两国关系迈上新台阶。1月10日下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同穆伊兹举行会谈。两国元首宣布,将中马关系提升为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另据马尔代夫总统办公室消息,两国已签署20项关键协议。
在外界舆论看来,穆伊兹此次访华的特殊性还在于,这是一次“打破传统”的访问。按照惯例,马尔代夫新总统上任后通常会优先访问邻国印度。对此,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助理、研究员林民旺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分析称,穆伊兹之所以优先访华,也表明“一带一路”建设给马尔代夫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同时,结合穆伊兹工科博士的背景,他倾向于从实干、技术的角度来看待对华关系,而非从意识形态出发。
穆伊兹优先访华引发国际社会广泛关注,印度的影响挥之不去。即便如此,马尔代夫方面仍然谨慎处理着同印度方面的关系,穆伊兹也仍遵循着他的原则:强调他并非“亲中”,而是“亲马尔代夫”,一切行动都是从马尔代夫的国家利益出发,他将与包括印度、中国在内的所有国家合作。也有印度方面消息称,为了修复与印度之间的裂痕,穆伊兹或将于本月底访印。
在结束5日访华之际,包括西方国家在内的各方也高度关注穆伊兹访问成果。马尔代夫作家兼记者Ahmed Azaan告诉土耳其媒体说,马尔代夫总统的访问非常成功,成果丰富,特别是签署的协议。他认为,根据过去的经验,中国和中国企业将有能力实现这些成果。
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前亚太项目高级研究员普莱斯(Gareth Price)同样认为,就吸引基础设施的投资而言,中国比印度更有竞争力,中国“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拥有更雄厚的财力和更多的经验”,“如果这恰恰是它(印度)的邻国想要的,那么这就是为什么中国在南亚的影响力在过去10年左右实现增长的原因。”
“实干派”总统访华的优先事项
马尔代夫地处“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是最先加入“一带一路”倡议的南亚国家之一。对于“实干派”穆伊兹而言,进一步参与共建“一带一路”项目对接、扩大中国与马尔代夫的贸易规模是其此次访华的两大核心目标。
1月8日,马尔代夫总统穆伊兹和夫人一行在中方人员的陪同下参访厦门自贸片区。1月8日至9日,穆伊兹总统率代表团访问福建。 中新社记者 王东明 摄
1月9日,穆伊兹在福州出席“投资马尔代夫”商务论坛时表示,马尔代夫希望积极参与“一带一路”项目对接和构建海、陆、空立体互联互通网络,探索在更多领域与中国的务实合作。
访华期间,穆伊兹频频提及的“中马友谊大桥”,则是两国共建“一带一路”的标志性项目,促进了马尔代夫的经济社会发展。
值得一提的是,工科“学霸”穆伊兹本身也是“一带一路”项目的建设者。从学术背景来看,他早年赴英留学,获得伦敦大学的机构工程学士与硕士,还拿到了利兹大学土木工程的博士。2012年至2018年间,他曾任马尔代夫住房和基础设施建设部长;2021年,他担任该国首都马累市市长。在这两段履历中,他都曾负责协调多项基础设施建设,其中有不少都是在共建“一带一路”框架下进行的。
结合访问成果来看,两国签署了关于构建中马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行动计划以及共建“一带一路”、灾害管理、经济技术、蓝色经济、数字经济、绿色发展、基础设施和民生等领域多项双边合作文件。对此,林民旺分析称,此前共建“一带一路”包含的大型基建项目较多,但随着“一带一路”建设向“小而美”方向转型,中马当前更侧重于发展绿色经济、蓝色经济与民生项目等。
据马尔代夫媒体《太阳在线》(SunOnline)报道称,在两国签署的20项协议中,包括为马方开发3万套住房、向马方提供医疗支持、允许马尔代夫国家航空公司在中国国内开展业务等。这些都是与民生问题息息相关的领域。
马尔代夫中国商会会长毛豹11日对媒体表示,两国对农业经济产业园的开发合作有望成为继中马友谊大桥后又一个标志性民生项目。中马在农业领域的合作具有较大潜力,中资企业可以帮助马方建设并运营农业经济产业园区项目,并实现规模化的金枪鱼、淡水鱼等渔业养殖,帮助马方在农业产品方面实现自给自足。
同时,马尔代夫正推动经济改革,丰富发展多元旅游业态,中马两国在这些方面拥有合作机遇。据马尔代夫国家电视台报道,马尔代夫希望开通更多与中国的直航航线,以吸引更多中国游客的到来,并相信两国合作将取得更多成果。
此外,扩大对华贸易是穆伊兹此访的另一重要议题,“两国之间的贸易增长迅速,我们希望进一步扩大两国贸易”。从访问的行程安排上,也能看出穆伊兹对贸易发展的重视。他将访华的第一站定在厦门,并参观了厦门自贸片区。有分析认为,作为中国知名海滨旅游城市,厦门的发展路径与马尔代夫有相似之处可以借鉴,而参观自贸区也有挖掘两国贸易潜能的考虑。
实际上,2017年12月中国与马尔代夫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但马尔代夫前一任总统萨利赫声称要退出自贸协定,该国尚未完成批准协定的国内程序。林民旺分析称,穆伊兹执政后,两国之间的自由贸易协定有望恢复,但穆伊兹也会受到国内“亲印度派”的压力。
而穆伊兹9日在福州出席“投资马尔代夫”论坛时的表态,也显示出他对重启中马自贸协定的兴趣。他表示,根据两国自贸协定,马尔代夫将快速增加对华鱼类产品的出口。据悉,马尔代夫99%的领土是海洋,水产品占出口总额98%以上。
马尔代夫尝试回归“平衡外交”
访华之行结束后,摆在穆伊兹面前的棘手难题是,如何应对近段时间与邻国印度之间的风波。
从历史上看,马尔代夫在1965年独立后就与印度建立了密切的军事、经济和文化关系,长期奉行“印度优先”政策。2008年以来,马尔代夫新任总统都将印度作为上任后的首次出访目的地。因此,穆伊兹这次“打破传统”的访问已经在印度乃至西方舆论场掀起轩然大波。
就在穆伊兹访华之前,印度总理莫迪1月4日在社交平台上展示他在印度西南端拉克沙群岛度假的照片和视频。外界认为,此举是在鼓励印度人去本国的拉克沙群岛旅游,意在与马尔代夫“争夺游客”。作为回应,马尔代夫的三位副部长级官员在社交平台上发文,将莫迪称作“以色列的傀儡”“小丑”和“恐怖分子”,相关言论引发印度国内民众不满。随后,马尔代夫外交部发声明称,三位官员的言论均为“个人观点”,与官方无关,且三名涉事官员均已被停职。然而,马尔代夫官方的一系列补救措施并未平息印度方面的“怒火”。多名印度知名人士在社交平台发布带有“#来探索印度的岛屿(#exploreindianislands)”标签的内容反击,号召印度民众将度假目的地由马尔代夫改为国内。
实际上,游客之争并非马印近期唯一的摩擦。早在穆伊兹上任之时,两国之间的嫌隙或就已经产生。穆伊兹去年11月发表就职讲话时承诺,将确保马尔代夫没有任何外国军事存在,以维护国家独立和主权。就任次日,穆伊兹在会见印度政府代表时正式要求印方从马撤出军事人员。去年12月3日,穆伊兹表示,双方就印度从马撤出军事人员达成了协议。工作小组将审查75名印度驻军的去留问题。
印度媒体在看待此次穆伊兹中国之行时,大多将其与下一步可能得印度访问相关联。与此同时,不少西方舆论也用所谓“中印地缘政治之争”的视角来看待近期马尔代夫与印度、中国的互动,炒作不同关系之间的对比,而忽视了马尔代夫作为主权国家的独立自主。正如穆伊祖日前在接受印度媒体采访时称,他并非“亲中”,而是“亲马尔代夫”,一切行动都是从马尔代夫的国家利益出发。他还称,作为一个小国,马尔代夫不能介入大国之间的地缘政治竞争,将与包括印度与中国在内的“所有国家”合作。也有印度方面消息称,为了修复与印度之间的裂痕,穆伊兹或将于本月底访问印度。
值得注意的是,穆伊兹访华结束归国后于1月13日公开表示,“我们的国家很小,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有资格欺负我们”。不过穆伊兹并没有说明他口中的“他们”具体是谁。
在林民旺看来,穆伊兹执政以来,其在外交上的表现显得更为独立自主。但从地缘的视角来看,由于距离印度最近,马尔代夫在政治、经济、外交甚至是淡水供应等诸多方面仍需依赖印度。“未来一段时间,穆伊兹将会在中国与印度之间奉行相对平衡的外交,既不倒向中国,也不疏远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