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8日至9月2日第三届中非和平安全论坛在北京举行，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李尚福出席论坛全会并作主旨发言，近50个非洲国家防务部门和军队领导人、非盟和平与安全事务负责人、非洲国家驻华武官参会。本届论坛主题为“践行全球安全倡议 加强中非团结合作”，旨在进一步加强中非防务部门战略沟通，为构建新时代中非命运共同体发挥积极作用。
中非之间的合作起步于政治领域，繁盛于经贸领域。近些年，随着双方关系的迅速发展，长期滞后、刻意受到限制的安全领域合作也开始浮现。十年来中非在和平安全领域的合作发展较快，非盟和多数非洲国家都希望中国加大对这一领域投入。在2012年中非论坛部长级会议上，中国首次发起“中非和平安全合作伙伴倡议”，正式将和平安全合作列为双边合作的重点。2014年李克强总理访非时，将这一倡议具体化为“和平安全合作工程”，并列为中非重点推进的“六大工程”之一。2015年中非合作论坛约翰内斯堡峰会确定的中非“十大合作计划”中，有“中非和平与安全合作计划”。2018年的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将“和平行动”列为重点实施的“八大行动”。2021年中非合作论坛第八届部长级会议批准的“九项工程”中，有“和平安全工程”。总体来看，中国对非洲的安全事务参与变得更积极。
中非安全合作的主要领域
中国主要从四方面参与非洲安全事务。
首先是安全部门的交流与合作。中方同非方的交流与合作涵盖警务、司法、防务、情报等领域，双方建立了各层次的对口合作关系，合作内容包括安保、轻小武器管控、反恐怖、情报信息交流、案件协查和行动协调、打击犯罪和走私、网络安全、海上安全、社区警务等内容。
之前中国与非洲国家的联合演训不多见，在亚丁湾海域巡航以打击索马里海盗之后，中国舰艇顺道造访了不少国家，双边或多边的联合演训也越来越多。其中规模较大的是2019年11月和2023年2月，中国、俄罗斯、南非三国在南非海域举行的两次海上联合演习。2018年9月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上宣布设立了中非和平安全论坛，2019年、2022年和2023年各举办一届，为中非在和平安全领域的对话交流提供了新的多双边平台。
参与涉非安全事务磋商。非洲事务一直是联合国安理会的主要议程，作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国在涉非安全事务中发挥重要作用。近年来，中国也参与了一些国家的斡旋调停工作，比如苏丹、南苏丹。2007年5月10日，苏丹达尔富尔事件之后，中国专门任命了中国政府非洲事务特别代表，特别代表此后一直在非洲冲突中发挥作用。在联合国和非盟、伊加特等组织框架下的斡旋调停更为常见。2022年1月提出“非洲之角和平发展构想”，任命了外交部非洲之角事务特使，2022年6月举办了首届“中国—非洲之角和平会议”，鼓励和支持非洲之角国家形成地区和平与安全政治共识，协调共同行动。
安全援助。中国与不少非洲国家的军队保持着比较密切的军事交往，援助主要形式包括警务和军事培训、警务和军事援助等。警务与军事培训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种方式，中国不少国防院校和警察学校承担了非方军警培训任务。中国国防部维和事务中心与维和警察培训中心为非洲国家维和人员开展了多项培训，赴非洲参加维和的军警也在当地提供了培训和训练课程，比如第五支赴利比里亚维和防暴队对利警方进行培训，帮助其建设了一支150人的国家警察防暴队。中国还派出教官团赴南苏丹、中非等国开展相关培训。
军事援助包括为一些国家提供军事装备、现金支持，如为位于喀麦隆、正在建设的非盟后勤基地提供2500万的军事装备，为安哥拉、津巴布韦、刚果（金）等国提供双边的军事援助，为坦桑尼亚援建军事培训中心等。为了解决非洲的资金短缺问题，中国投入越来越多的资金支持。联合国维和经费80%以上用在非洲，在这方面，其他四个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分担比例近年都略微下降，中国分担比例近些年则飞速提升：20世纪90年代中国分担的比例一直在1%以下，2000年升到1.5％，2013-2015年承担6.6%，2016-2018年猛增到10.2%，2019年开始15.2%，承担费用仅次于美国。另外，中国专门向非盟提供了1亿美元军事援助，用于支持其建设和运作。2018年，中国在中非峰会上设立了中非和平安全合作基金。中国还在联合国框架下成立了一个10亿美元的和平发展基金，大部分也用在非洲。近期，在南非的中非领导人对话会上，习主席还承诺向非洲联盟和平基金提供支持。
维和行动。中国的维和行动主要集中在非洲，多数突破也是在非洲地区出现的。以前中国派出的主要是修路搭桥建设兵营的工兵和救死扶伤的医疗兵，2013年中国开始往马里任务区派遣170人的防暴警卫分队，他们携带枪支，担负警卫任务；2014年向南苏丹任务区派遣700人的步兵营，这是一支真正的作战部队；2017年派往苏丹达尔富尔任务区的直升机分队，这是首次。2018年5月，为促使地区保护部队顺利部署到位，同时减少南苏丹政府顾虑，中国派往南苏丹的第四批步兵营开始转隶地区保护部队，执行更复杂、具有更多军事化倾向的任务。这是中国在维和方面做出的又一大胆突破。
近些年我国海外维和人员高峰时超过3000人，80%以上的维和人员部署在非洲任务区。作为安理五常之一，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的出兵数是非常大的。按照联合国统计，中国年均派出数量几乎是安理会其他四常总数的2倍，是121个出兵国平均数量的3倍。
中非安全合作的主要特征
从总体上说，中国参与非洲安全事务不是特别深入，具有三方面特征。
第一是“不干涉内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就一直倡导不干涉内政，将它视为处理国家间关系的五大基本原则之一。中国不愿干涉内政，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一是中国也有长期被干涉内政的痛苦历史和现实挑战，因而中国明白这一点对发展中国家来说非常重要。其次，中国倾向于认为冲突和矛盾的根源在于国家内部，解决也依赖于国家内部的和解对话。外部对冲突和矛盾的解决有推动作用，但作用不大，不适当的介入只会让冲突和矛盾恶化，加大解决的难度。第三，中国也根本没有太大能力介入。
中国对非洲安全事务的积极参与，总体看是偏向柔性姿态，对军事干预更是排斥，中国更愿意采取对话方式，通过外交和经济手段施加影响力。因而，这也并未对中国坚守的原则构成实质挑战。
第二，与上述原则相关，中国目前在安全事务方面的参与仍同美、欧有较大区别：中国更倾向于“非洲人以自己的方式解决非洲问题”。具体在操作路径上，中国更倾向于通过支持联合国、非洲地区和次区域组织发挥更大作用。在多边机制难以及时奏效时，则更强调外交方面的斡旋和调停。
第三方面的特征，近些年有学者把它概括为“发展和平”，也就是说，注重从发展角度解决冲突和不稳定的根源问题。中国很早就认识到，冲突和动荡很大程度上在于经济落后和发展投入不足，因而解决路径不是安全化而是转向发展。这一点得到国际社会越来越多的认同。世界银行和经合组织1990年代末对发展-安全联结的热烈讨论也倾向于认为，和平与发展之间的相互依存、难以分割。统计显示，脆弱和受冲突影响的国家平均只有16%实现或取得了千年发展目标的进展，远远低于其他发展中国家。2015年9月通过的2030可持续发展议程专门将和平安全列入其第16项发展目标，这在政策上是一种重大突破。
中国对非洲安全事务的积极参与，既是中国能力提升的表现，更与大批中国人在非的利益拓展与深度参与密切相关。2023年，中非双边贸易额冲破2600亿美元，中国连续14年稳居非洲最大贸易伙伴国地位。目前中国在非有3700多家企业、100多万各类人员，每年超过100万人次赴非旅游，非洲是中国第二大工程承包市场，中国对非直接投资存量460亿美元。
中国反复使用“命运共同体”一词，这一提法不仅彰显中国对非的重视和政策倾斜，也突出了两者日益紧密的利益关联。2011年的利比亚撤侨和苏丹南北分离、2013年的南苏丹内部冲突、2022年的埃塞俄比亚提格雷冲突、2023年的苏丹冲突，以及大量在非中资企业和中方人员伤亡事件，都让中国人强烈感受到，非洲不再遥远。
（李因才，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副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