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雅、委拉斯开兹等人的作品、迷人的地图、穆斯林工匠的上釉陶器……美国收藏家阿彻·亨廷顿（Archer Huntington,1870 –1955 ）收藏了令人惊叹的西班牙艺术，并于1904年在纽约成立了美籍西班牙裔协会。近日，该协会的藏品在英国皇家艺术研究院对外展出，呈现150余件物品，涵盖绘画、雕塑、纺织品、瓷器、釉陶、漆器、银器等，讲述跨越古代至20世纪的西班牙历史，展示西班牙裔世界的艺术与文化。
罗马雕像和文艺复兴时期的门环，世界地图和受辱的圣徒，复活节上游行的忏悔者，血淋淋的彩色基督，以及两个在沙滩上晒着日光浴，屁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女孩。这是展览所展示的。
1882年，美国铁路大亨科利斯·波特·亨廷顿（Collis Potter Huntington）的养子阿彻·M·亨廷顿（Archer M Huntingto）11岁时，第一次随家人去欧洲旅行，并在利物浦的一家书店里看到了一本关于西班牙吉普赛人的书。他的兴趣被激起了。“西班牙一定比利物浦有趣多了”，男孩在日记中写道。后来，阿彻·M·亨廷顿参观了伦敦的国家美术馆和巴黎的卢浮宫，回到纽约后，他萌生了一个创建专门展示西班牙和拉丁美洲艺术的博物馆的想法。这是一个奇妙的起源故事。
为此，亨廷顿既学会了西班牙语，也学会了阿拉伯语，他又在西班牙的长期访问中沉浸于当地的历史和文化中。他在欧洲的拍卖行进行了广泛探索，并于1908年在纽约曼哈顿上城开设了宏伟的美籍西班牙裔协会博物馆及图书馆（简称“美籍西班牙裔协会”）。近几年来，该馆一直在进行大规模翻修，而其藏品则在外旅行。现在，英国皇家艺术研究院的展厅中，有阳光灿烂的西班牙，有黑色的、虔诚的天主教西班牙，有西班牙民间传说中的农民、斗牛士、酒窖和卡门，有帝国和对外扩张时期的西班牙，还有安达卢兹的摩尔人，以及从再征服运动到驱逐犹太人的西班牙。关于西班牙的艺术都在这里了。
这一展览所囊括的范围是压倒一切的，也是冷酷而华丽，广泛而匆忙的。展览中有伟大的作品，如塞维利亚画家胡安·巴尔德斯·莱亚尔（Juan de Valdés Leal）创作于1661年的《背着十字架的基督（Christ Carrying the Cross）》，画中基督背部弯曲，拖着脚步，承受着木质的十字架重量；路易斯·德·莫拉莱斯(Luis de Morales)在1565年至1570年间创作的《Ecce Homo》也是一件伟大的作品。此外，埃尔·格列柯(El Greco)的一幅微型肖像画则是在一块椭圆形的硬纸板上，并被安置在穆斯林工匠制作的上釉陶器中，陶器上描绘了约拿(Jonah)在他的小船上捕鱼，抓捕的巨大生物与其说是一条鲸鱼，不如说是一条长着翅膀的蛇。这也使得人们可能忽略了格列柯的绘画。
在展厅中，你也会被一幅小巧而亲切的委拉斯开兹（Velázquez）的作品《一个年轻女孩的肖像》所吸引。这幅画描绘的很可能是委拉斯开兹的孙女，给人的感觉是艺术家为了自己的乐趣而创作的。此外，展厅里还有委拉斯开兹描绘的奥利瓦雷斯伯公爵（Count-Duke of Olivares），以及菲利普四世（Philip IV）的前家庭教师，后者的影子在地板上投射出复杂且令人不安的灰色形状。
再向前走，在教堂的法衣和银器中，在用黄金和青金石装饰的教堂中，在乔瓦尼·韦斯普奇(Giovanni Vespucci) 于1526年创作的《世界地图(World Map)》中，还有许多空白和未知的部分等着我们。在其他插画地图中，有描绘墨西哥的瓷器之旅，其中卡克斯坎人正在进行血腥的裸体战斗；在另一幅地图中，则是由方济各会传教士和土著艺术家共同制作的秘鲁乌卡亚利河(亚马逊河的主要支流)，上面描绘了当地的动物，它们在互相吞噬。
这也是一个试图讲述故事的展览。我们从一件事转向另一件事，从西班牙到墨西哥，到拉丁美洲，再到菲律宾。这一展览从一个英国考古学家在塞维利亚附近的瓜达尔基维尔山谷（Guadalquivir valley）发现的几乎有5000年历史的贝尔陶器（Bell Beaker）文化的陶瓷开始，从巴利亚多利德北部的帕伦西亚发现的凯尔特伊比利亚人的银质护身符和手镯(看起来就像是商店橱窗里的一样崭新)，到最后的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各种各样的绘画收藏，展览让我们有机会看到美籍西班牙裔协会收藏的“珍宝”。这些都是亨廷顿自己收集来的。
贝尔陶器（Bell Beaker）文化的陶瓷
亨廷顿收集了充斥着整个场馆的大量照片，还有几十幅古代名家作品，还有祭坛画和罗马时期的文物，有时祷书、装饰精美的手稿和希伯来圣经、穆斯林纺织品和陶瓷，还有弗朗西斯科·德·苏巴朗，埃尔·格列柯，委拉斯开兹和戈雅的画作。此外，他还收集了旅行者地图和耶稣会传教士搬运的装饰复杂的便携式写字台。
我们来到了西班牙帝国的更深处，亚马逊河的源头，玻利维亚的银矿。在乔治三世（George III）的配偶夏洛特女王的英国餐桌上有一个来自玻利维亚的镀金银托盘，上面装饰着绒鼠和其他异国情调图案。该物件于1790年被人们发现。在这里，关于财富和权力，宗教和世俗、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驱逐、征服以及剥削的故事是不可避免的。
然后是戈雅的作品，位于展览中心的圆形展厅里，你可以在这里感受到金钱和权力。戈雅的这幅小画作描绘的是一位女子在检查汗衫上有没有跳蚤，这与他在1797年为阿尔巴公爵夫人(Duchess of Alba)画的肖像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尔巴公爵夫人穿着华丽服装，站在河边，后面是自己的庄园，她的手指指向戈雅的签名。“只有戈雅”，这是画家写道的。这些话语面对着公爵夫人，就像是一个信息。她的鞋子几乎踩在了他的名字上，而这个名字在一瞬间就会被她擦去。这里有一种伟大的画面感：公爵夫人向外凝视的方向，和她手指指向的地方——那个在沙子上的签名。这是一幅既完全静止又充满误导的画作。
安格拉达·卡马拉萨，《布里亚纳的法雅节小姐》，1910-1911年，布面油画
然后，展览故事转向了亨廷顿的审美。伊格纳西奥·朱洛阿加（Ignatio Zoloaga y Zabaleta）在1903年出版的《吉普赛人斗牛士之家（Family of the Gypsy Bullfighter）》将我们带回到亨廷顿年轻时所来到的利物浦书店里。亨廷顿对瓦伦西亚出生的画家，约翰·辛格·萨金特（John Singer Sargent）的亲密朋友华金·索罗拉（Joaquín Sorolla）情有独钟，这也反映出亨廷顿所在的富裕阶层的品味。亨廷顿被说服并购买了与加泰罗尼亚现代主义有关的艺术家作品，包括拉蒙·卡萨斯（Ramon Casas）和伊西德雷·诺内尔（Isidre Nonell）等人的作品。其中他购买的一幅肖像作品正在展厅里展出。但在1897年，诺内尔与毕加索在巴黎共用一间画室时，亨廷顿并未购买过他的任何作品。
索罗拉在20世纪初创作了阳光明媚的夏日场景。亨廷顿买下了这些画。这些画作描绘的是那些沐浴在潮湿沙滩上，像海豹一样光滑的人。在最后一间展厅里，呈现的是索罗拉的《西班牙的愿景（Vision of Spain）》，那是一张大型水粉画，描绘西班牙不同地区的日常生活。该作品总计277英尺长，令人难以置信。索罗拉为此辛苦付出了十年光阴。他描绘了一个落后的西班牙，里面有各种古怪的习俗与节日，还有古怪的地区差异和民俗。展品目录将告诉我们索罗拉是如何在这些研究中公然使用现代主义的技术的，如拼贴画等。当然，现代性似乎并没有困扰他太多。在经历了那么多历史之后，故事依旧没有结束。
展览“西班牙与西班牙裔世界：美籍西班牙裔协会藏品展”于2023年1月21日展至4月10日。
（本文编译自《卫报》，作者Adrian Searle系艺术评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