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树”展览现场
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简称PSA)七楼的展厅外,艺术家约翰·杰拉德(John Gerrard)的影像装置《烟雾》拉开了展览的序幕。作品展现了一棵由烟雾组成的大树,在模拟景象中,人类活动的排放物与自然的生息相结合。这件作品似乎也与展馆外那根标志性的“大烟囱”形成了呼应。在展览的开幕论坛上,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龚彦说道,“看到那根165米高的烟囱,我突然觉得它好像是一棵没有树枝、只有树干的树,它其实就是一个完成了所谓人类进步任务之后的工业化石,化石自身的生命无法再继续运作,却包含了生命所有的秘密,我想在工业遗迹的美术馆用此时此刻的故事去编织新的记忆。”“树,树”展览现场
事实上,此次展览是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与巴黎卡地亚当代艺术基金会的又一次合作,此前他们曾合作策划展览“卡地亚当代艺术基金会:陌生风景”“石上纯也:自由建筑”以及“让·努维尔:在我脑中,在我眼中……归属……”。两年前,展览“我们,树”在巴黎举办。在巴黎展览的基础上,此次新展加入中国艺术家黄永砅、胡柳、张恩利的作品,以及意大利建筑师斯坦法诺·博埃里(Stefano Boeri)及其上海团队体验式装置。从“我们,树”到如今的“树,树”,龚彦解释道,名称的变化意味着人对于树的致敬,“这两个字是人和树的对望,也是个体对大自然的凝望,无论是中国的文人画,还是西方文艺复兴,一直到十七世纪的风景画里,我们能够强烈地感受到我们在树的身上所寄托的情感和精神,以及自然科学给艺术家带来的无穷想象和灵感。”与此同时,“树,树”也代表了这个展览自身从巴黎到上海的一段历史。“树,树”展览现场
风景和肖像法布里斯·伊贝尔,《传记景观》,2013,布面口红、木炭和油彩画,300 x 700 cm。艺术家收藏。 © Fabrice Hyber / ADAGP, Paris 2019,图片 © Marc Domage。
走入展厅,澎湃新闻记者首先看到一幅巨大的画作,只是相较于一般的绘画,似乎更像是大型的手稿和日记。土壤、树木、山坡、房屋,在这些自然景观的空隙中夹杂着不同语言的文字,透露出艺术家的信息。根据现场导览的介绍,画面右侧的一个“停止”符号意味着艺术家法布里斯·伊贝尔(Fabrice Hyber)在人生的某个阶段选择停顿调整。于是,空间的移动变成了时间的推移,而自然景观则成了艺术家的自画像。“我觉得树不仅描述了风景,有时候,我从左到右创作一幅作品,通过这幅作品重塑了我的人生,这也是绘画给我带来的一种人生的可能性。” 伊贝尔在展览的开幕论坛中介绍道,在他看来,树就和文字一样,都可以用来描述世界和人的存在。张恩利,《老树(五)》,2014,布面油画,300 x 250 cm。 ©Zhang Enli
在艺术家张恩利的画中,树木以另一种形式同人的生命相连结。对于张恩利而言,物体中总是蕴含着人的痕迹,因而静物往往也是肖像。在此次展览中,他试图以四张《老树》描绘一组老人的肖像:没有叶子,饱经沧桑的树干以不同的形态展现出自己的性格,仿佛渴望向观众讲述自己的经历。而在另一位中国艺术家胡柳的绘画中,密集的铅笔线条将海浪、树叶和光影混合并隐藏,在隐约中让人想到外部风景和人的内心风景。路易斯·泽尔比尼,《世间万物》,2018,布面丙烯画,250 x 361 cm。卡地亚当代艺术基金会收藏,巴黎。© Luiz Zerbini,图片 © Pat
艺术家路易斯·泽尔比尼(Luiz Zerbini)将树所能描绘的风景指向人们的集体记忆。在展览现场,泽尔比尼在一件包含树木在内的大型装置周围呈现了自己的油画作品。位于中央的树木装置像是人们通常进行聚集活动的场地,而在它的周围,梦境和现实正在上演,从“幸福天堂”到残酷的大屠杀,泽尔比尼对于巴西集体记忆进行了独特的探索。路易斯·泽尔比尼,《世间万物》,2018,布面丙烯画,250 x 361 cm。卡地亚当代艺术基金会收藏,巴黎。© Luiz Zerbini,图片 © Pat
不同于展览中的多数创作,巴西艺术家阿丰索·托斯特(Afonso Tostes)并未直接描绘树的形象。在一面展墙上,陈列了他用收集的废弃农具制作的一系列作品。它们呼应了展厅中出现的另一句话:“世上没有纯粹的人性,植物性渗透于人性中,树木是所有体验的起源。”由此展开,雕刻的木柄让人联想到人体的骨骼与树木的枝干,而工具本身在某种意义上正是人类身体的延伸。在白色的墙上,这些整齐排列的“工具”便成了一首关于人和自然的诗。约瑟卡,《Hai hi》,2019,纸上铅笔和毡尖笔画,32 x 40 cm。卡地亚当代艺术基金会收藏,巴黎。© Joseca。
约瑟卡,《Rio kosi》,2018,纸上毡尖笔画,32 x 40 cm。卡地亚当代艺术基金会收藏,巴黎。© Joseca。
亚诺玛米人生活在巴西亚马孙地区最北部,为了阻止淘金者入侵他们的土地,亚诺玛米人以描绘树木和部落生活的绘画让世界了解当地的传统和生活方式。巴西语言研究学者约瑟卡(Joseca)在2000年初成为亚诺玛米的首批卫生工作者,与此同时,作为一名艺术爱好者,他曾创作动物木雕,并对绘画产生兴趣。在此次展览中,约瑟卡的一系列绘画描绘了森林中的日常生活场景,以及在神话故事和萨满圣歌中听到的人物、地点与情节。穆罕默德·汗作品,展览现场
伊朗艺术家穆罕默德·汗(Mahmoud Khan)是一位自学成才的艺术家。他的家乡伊朗北部吉兰省遭受着大规模的森林砍伐,而穆罕默德·汗以浓烈的色彩和张扬的形象描绘了他眼中家乡的植被和动物,密密麻麻的树木与张着嘴的深色鸟儿和谐而富有冲击力地占据着画面,仿佛从纸上一跃而出,进入我们的世界。另一边,同样自学成才的巴西艺术家桑蒂迪欧·佩雷拉(Santídio Pereira)展出了一系列木刻版画,直观的线条形状与鲜明的色彩让人联想到马蒂斯的绘画。值得一提的是,展览并未对所谓的异域文化进行猎奇或窥探,而是让作品去展现本身。桑蒂迪欧·佩雷拉,《无题》,2017,木刻版画,180 x 160 cm。私人收藏,巴黎。© Santídio Pereira 图片 © João Liberato。
重述“树”的权利《森林城市》© STEFANO BOERI ARCHITETTI。
建筑师往往能够更切实际地解决问题,但在观念上,有时未必如艺术家那样革新与激进。在展览中,澎湃新闻记者看到了中国艺术家黄永砅的作品,根据介绍,这是他留在法国后第一个受邀完成的驻地项目。他原本可以在巴黎远郊的豪华庄园里展开工作,却选择在庄园边缘处的垃圾堆边开始创作,目的是抢救“未被肯定的、不被保护的、尚未建立的”树木,作为隐喻,以此来“重新对已建立起来的东西(非常资产阶级化的、被肯定的东西,被保护起来的东西)采用一种批判的态度”。在这个驻地项目中,黄永砅建立了一个砖石堆砌的工作室,在里面搅拌纸浆并烘烤潮湿的纸浆。驻留期间,巴黎的一场飓风将一棵雪松折断,黄永砅立刻把搅拌机推到这段的树面前,用纸浆去“包扎伤口”。黄永砅作品,展览现场
在抢救树木的过程中,黄永砅重述了树的权利,也重述了那些未被主导的意识形态接受或保护的东西应有的权利。这一点或许能够将他和展览中的哥伦比亚艺术家乔哈那·卡勒(Johanna Calle)联系在一起。在《轮廓》系列作品中,卡勒用打字机在旧公正簿上抄写哥伦比亚《土地法》,这部法律旨在保护流离失所的农民的权益。农民们可以列出他们在自己土地上所种植的树木,并以此为依据来主张对土地的所有权。这些信息拼贴着一棵棵大型纸树,无声地表达了这一群体的生存状态。乔哈那·卡勒,《秘鲁巴豆树》,《轮廓》系列,2014,老式公证簿上打字文本,332 x 332 cm。佩雷斯和卡勒档案馆,波哥大。© Johanna Calle,图片 © Archivos Pérez & Calle。
展览“树,树”将持续至10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