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声华韵》——‘浦东交响’音乐会”现场 石磊 摄
近日,笔者应邀聆听了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优秀舞台艺术作品展演剧目“《龙声华韵》——‘浦东交响’音乐会”。这也是笔者第二次现场倾听该音乐会。
地域专题
顾名思义,“《龙声华韵》——‘浦东交响’音乐会”是2018年应上海市浦东新区之邀而创作的一台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浦东开发开放28周年的委约之作。
众所周知,近年来各地政府、文艺团体为宣传各自属地历史与文化,相继委约创作了一批以交响乐为载体的文艺作品,涌现出了诸多单乐章的交响诗和多乐章的交响组曲/交响曲等代表着各地地域文化的交响乐作品,并逐步呈燎原之势。
毫无疑问,涉足此类“地域专题”音乐创作的作曲家当首推叶小钢。无论是2016年的《天津组曲》《峨眉——为小提琴、打击乐与乐队而作》,2017年的《草原之歌》《鲁迅》,还是2018年的《敦煌》,2019年的交响诗《天海之光》,以及此次《浦东交响组曲》之第二乐章《迅疾》,均掷地有声地勾勒出叶小钢作为作曲家个体“地域专题”的创作轨迹。
很显然,此次“《龙声华韵》——‘浦东交响’音乐会”较为罕见地以“全场”委约之作,诉说着一个共同的创作主题——上海浦东新区的历史变迁。更有意思的是,“全场”委约之作均出自“京派”作曲家之手,虽然其中有个别作曲家青少年时期成长于上海(如叶小钢)。从表面上看,“京派”作曲家创作“海派”题材的交响乐作品,似乎有点舍近求远。然而历史地看,我们似乎很难找到一个“地道”的“京派”或“海派”作曲家,也似乎很难寻觅到一部“原汁原味”的“京派”或“海派”之作。因为“京派”未必就姓“京”,“海派”也不一定就有多“海”。相反,人们却常常在某个节点上忽然发现“京派”“海派”却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彼此、不分伯仲。此“《龙声华韵》——‘浦东交响’音乐会”推出的由八位“京派”作曲家创作的五部“海派”题材的交响乐作品,就是一个颇有说服力的例证。
八位“京派”作曲家从赴浦东实地采风数月,到将沪剧、浦东山歌、锣鼓书等上海本地民间音乐素材,以及“老上海”“新浦东”的“印象”融汇于作品之中,从创作的源头上便确立了此五部作品形散而神不散的“浦东专题”。
集体创作
几天前,笔者在笔谈“国家大剧院版”民族歌剧《党的女儿》之时,曾论及该剧的“国家大剧院版”可谓“集体创作”,并指出该创作模式或许会成为今后优秀舞台艺术创作的一种新的模式——“大剧院式”。笔者之所以看好此“大剧院式”,盖因该模式在某种程度上与近期国家发布的《“十四五”艺术创作规划》倡议的“强化集体创作”观念堪称英雄所见略同。
同样道理,作为一部“地域专题”的大部头作品,此次“《龙声华韵》——‘浦东交响’音乐会”亦着实体现了国家《“十四五”艺术创作规划》所倡议的“强化集体创作”观念。八位作曲家谱写的五部作品,既有共性,又有个性。五部作品的“共性”很显然——既令人感受到“老上海”的历史尘埃扑面而来,又使人能够捕捉到“新浦东”的拔地崛起。“老中青”三代、八位作曲家的“个性”亦跃然“乐”上——50后作曲家的冷峻, 70后作曲家的浪漫,80后作曲家的激情。
尽管鲜明的“共性”似乎遮蔽了其羽翼下恣意的“个性”,当八位个性恣意的作曲家在“不经意间”被同框于同一幅画面之时,审美旨趣各异的听众中似乎亦不乏对其津津乐道者。毕竟没有“各美其美” ,哪来“美美与共”呢?当越来越多的“各美其美”被汇聚于同一幅画面之时,笔者相信会随之涌现出更多的“美美与共”。就此而言,“集体创作”或许不失为一种未来“大部头”优秀舞台艺术作品的一种创作趋势。窃以为,以一种“集体”的力量走出去,兴许会更有利于中国文艺界、中国音乐界在国际舞台上发出“中国声音”,讲好“中国故事”。
多元风格
当然,强调“集体创作”,并非追求风格的单一化。恰恰相反,强调“集体创作”则更有益于创作风格的多元化。
在此“《龙声华韵》——‘浦东交响’音乐会”的五部作品中,就大方向而言,我们既能听到非常“传统”的风格,如前奏曲《旭日东升》《浦东山歌回想曲》《浦东往事》与为钢琴与交响乐队而作的《天际》,也能耳闻比较“现代”的四乐章《浦东交响组曲》。其中,前奏曲《旭日东升》令笔者惊诧不已——其竟然出自指挥家邵恩之手。至此,我们不得不承认传说中的“指挥”“作曲”不分家还是有其理论注脚的。如果不看节目单,笔者甚至难以相信为钢琴与交响乐队而作的《天际》会是出自一位80后作曲家——黄凯然之手。
同时,《浦东交响组曲》的第二乐章《迅疾》、第四乐章《希望》在依稀间流淌出两位作曲家——叶小钢与李劭晟或多或少的师承关系。
在叶小钢近年来写的若干“地域系列”的作品中,笔者印象较深的是四部:2016年在天津“小白楼”听过的天津题材之《天津组曲》,2019年在国家大剧院首演的浙江题材的《美丽乡村》和首演于青岛海洋国际音乐季的《天海之光》,以及此次的《迅疾》。尤其是《美丽乡村》《天海之光》和《浦东交响组曲》之《迅疾》,以短小精炼的结构、耳目一新的语言、丰富多变的色彩,再一次地让人领略了叶小钢一以贯之的“叶氏风格”——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找到了一个适度的交汇点。
与近年来听过的《笑春风》(为长笛与交响乐队而作,2019)、交响声乐《岁月千寻》(2019)、《延安·延安》(为原生态歌手、唢呐与交响乐队而作,2020)等作品相比,笔者对《浦东交响组曲》之《希望》似更情有独钟。不论是音乐的“可听性”,还是对作品结构和乐队语言的整体把握,李劭晟显然又向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尤其是《希望》的后半部使笔者在瞬间感受到斯特拉文斯基的音色与缜密,令笔者颇感欣喜。
此外,《浦东交响组曲》的第一乐章《足迹》、《浦东山歌回想曲》与《浦东往事》渗透出的“画面感”,《浦东交响组曲》的第三乐章《遇见》中流淌出的“长呼吸”,都令人屡屡捕捉到此“《龙声华韵》——‘浦东交响’音乐会”的多元化风格。
笔走至此,笔者不禁感慨:此“京派”作曲家创作“海派”题材交响乐的现象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如果将来不断有“京派”或“海派”作曲家创作非属地题材的交响乐作品,那么中国交响乐“与欧美齐驱”的距离自然会越来越近,毕竟“京派”“海派”本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