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现场,巨大的博尔盖塞花瓶和两件普桑的“胜利”,突出其作品考古学的意味。
尼古拉·普桑(Nicolas Poussin,1594-1665)让我感到敬畏,这位17世纪法国艺术家,大半生在罗马度过,他是如此的严肃,以至让人觉得自己永远都不够成熟、无法理解他。他庄严地描绘《七圣礼》、他《自画像》中严厉的凝视让人融化。普桑,《自画像》,1650年 ,卢浮宫藏(非展品)
能发现真正普桑的人并不多,英国作家安东尼·鲍威尔(Anthony Powell)的系列小说《时光之舞》(A Dance to the Music of Time),与普桑作品同名,为世人了解普桑提供了一种新角度。普桑,《酒神与阿里阿德涅》,1625-1626,西班牙普拉多博物馆藏
展览初始,一尊来自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的盖塔花瓶,带着观众走入这座带着原始感官与古典遗迹的“永恒之城”,大理石花瓶上雕刻着仙女和女祭司,她们敲着钹、疯狂跳舞,喧嚣和飘逸,凝固在时间中。普桑,《植物王国》,1631,德累斯顿国家博物馆藏
五年后,普桑的这些顾虑消失了,在借展自由他创办的德累斯顿国家博物馆的《植物王国》(The Realm of Flora,1631)中,能看到在花神弗洛拉的摇曳身姿下,人们沉浸在花园里放松,喷泉里流淌出晶莹的水、滋润着光滑纤细的身体,一种暧昧在感性情绪中平静地展示出来,这件作品中一种银色的光,仿佛浸透了夏天。普桑,《酒神的狂欢》,1632-1633,英国国家美术馆藏
发现享乐主义者普桑是一个惊喜,这场展览穿越了几个世纪以来尘封的艺术偏见,揭示了他在罗马的最初十年里,尽管没有人比这位深思熟虑的法国人更能忍受它的诱惑。他辱骂于1610年去世的卡拉瓦乔,说他为了“毁灭绘画”而生。 然而,在普桑精心设计的性与酒的庆祝活动中,却让人觉得他是卡拉瓦乔的法国表亲。普桑,《酒神的舞蹈信徒》,约1630-1635年
对普桑而言,希腊和罗马的异教古代世界是失落的桃花源。在人们还没有意识到罪恶之前,诸神和他们的信徒在没有规则或理性的情况下跳舞、喝酒……普桑就是这样直接描绘他们。他的想象力来自考古学,他是第一位以科学眼光仔细观察古代艺术的画家。展览还展出了一些雄伟的古物,他以这些古物为原型,塑造了他梦想中的舞蹈。在从巨大的博尔盖塞花瓶(Borghese Vase)到花瓶附近《潘神的胜利》中倒在地上花瓶的精确描绘,可见其中关系。公元一世纪的博尔盖塞花瓶启发了普桑。
公元二世纪的舞者
《潘神的胜利》画面中,花瓶之所以会侧倒,是因为在红着脸的潘神邪恶的凝视下,一位坐在山羊上、露着腿的仙女,向后仰着身体投入森林之神的拥抱;诡异而闪亮的人形面具被丢弃在地上。画面另一角,一个肌肉健壮的年轻人用双臂搂住了醉酒的人,欢愉的气氛洋溢哎画面中。普桑,《潘神的胜利》,1636
在结构精美的混乱中,眼睛从一处感性的细节被引导到另一处。展览还重建了普桑用来帮助自己完成复杂画面的小蜡像,但是除了他自己,还有谁愿意如此精心制作异教狂欢呢?普桑,《酒神的胜利》,1635-1636
普桑,《西勒诺斯的胜利》,可能是1637,英国国家美术馆藏
在视觉刺激下,展览也到了尾声。最后一件作品被宣传为亮点,但却有点令人沮丧。它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更加阴郁的普桑,之前对他罗马生活的幻想被时间和死亡唤醒。来自华莱士收藏馆《时光之舞》描绘了四个人背对着彼此围圈跳舞的场景,他们的轮回似乎是永恒的,然而这个乌托邦式的庆典却被死亡笼罩——一个孩子吹着泡泡、时间老人演奏着舞曲,这都是生命短暂的鲜明象征;再往下看,你会发现一座坟墓。普桑,《时光之舞》,1634-1636,华莱士收藏馆藏
在罗马盛大的肉欲狂欢之后,普桑成为了一位描绘死亡的严肃画家和基督教信仰的历史学家。也许这是因为他变老了,也许一天早上,他从画室里醒来,看到周围的裸体图像,他感到羞愧。然而,这次展览证明了,他已经创造了一些艺术上最持久、最奢侈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