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传统绘画中的那份空灵与明净、剔除完整的线条化语言…这是鞠慧的绘画给人的第一印象。他将近些年的艺术实践过程称之为“更新”,其绘画从中国传统中走来,虽曾经与之合作,却终究拉开距离。
展览海报
7月14日至19日,感知•呈现——鞠慧水墨展在中国国家画院美术馆展出。此次展览展出鞠慧创作的最具代表性的当代水墨作品134件,较全面地梳理了艺术家近年来在艺术上的探索与实践,其中既有肆意挥洒、泼墨风格独特的书写系列,厚重、雄浑焦墨的水墨山水系列,还有奇炫多姿,娇艳夺目的色彩系列;又有数件传统山水画与书法作品。展览由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邢少臣担任学术主持,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李妙染为策展人。
褶皱与沟壑
如前所言,如今鞠慧的创作已然跟传统绘画拉开距离。在这次展览的作品画面中,看不到鞠慧瞬时性的个人情绪,没有“山静日长”中的宁谧与安然,没有老庄式的山水林泉。有的只是先秦式的雄浑博大,一种强烈的历史与生命的气势。
展览现场
说到底,近几年,鞠慧的着眼点,可能在于生命起源之处的褶皱与沟壑。
鞠慧曾画《裂隙》系列,以大笔横涂竖扫,早已摆脱了具象的再现,他用墨线将空间进行分割,宛如混沌初世中裂出一丝空隙,使时空得以呼吸。这种混沌初世的炸裂感在此次展览呈现的作品中格外明显。
展览现场
评论家盛敏曾如此形容鞠慧的作品——墨拔出的山峰和水晕出的白色如玉的河谷,造成黑白交错起落的三维空间,这是间距、
运动、强弱度所造成,也是一个充当基层(白色或灰色基底),另一个在这基层之上簇立的“象”的元层,当然该元层更加厚、更加叠合和皱褶化、变异化。
鞠慧的作品,确有种在“象之元层”中挥洒的迹象。画面中由笔触带来的浑朴的肌理,在画面中交织错杂。它使人想起在现世中的欲望、焦虑、自我矛盾、困顿等纠葛情绪,使人在观看这一情绪表象的同时,去窥见情绪背后的元力——那情绪将要生发但尚未生发的境地。
这是生命困境的来源,也是生命诞生的瞬间,那并非一路坦途,而实是布满了沟壑与褶皱。关于这一点,我们只需稍微回想一下人生来时路便可明了。
水墨系列 卧云 78.5x60cm 纸本设色 2021年
对鞠慧而言,人不是名词,而是一个代词。人在世界中变动不居,生命的状态永远无法言明,个体在死亡之前都是一个“未完成的物”。因此,所有关于人的艺术表达最终都是对人的存在的追问。
行动感
在艺术语言方面,鞠慧的作品总是大笔挥就、恣意淋漓,热烈奔放的笔触中呈现出极强的行动感。在他较为抽象的系列作品中,可以看出西方表现主义的粗放、激情线条的影响。而在气质上,又与20世纪诸多抽象大师有所相通。
水墨山水 浪天游 220x109cm 纸本设色 2021年
这一创作方式对艺术家的情绪虽是极强的释放,但对已经年过六旬的鞠慧来说却是对精力的极大消耗。但鞠慧坚持如此。“传统绘画讲求表达个人心性,而中国文化又十分含蓄内敛,因此紧张感、对抗感、行动感,是中国传统绘画比较缺乏的。而在美国20世纪上半叶的美国,兴起了行动画派,以波洛克为代表。他们用力量、速度将亢奋状态时的激情表达在绘画中。这对我启发很大,我想,在当今十分多元,东西方交流如此频繁的今天,绘画是直接进入这个时代的,艺术家有责任引领表达的自由,而实现自由就需要行动感”。
书写系列 对话卡夫卡 220x109cm 纸本设色 2021年
水墨系列 刹那 193x104cm 纸本设色 2020年
于鞠慧而言,与传统绘画距离的拉开肇始于2015年。六年以来,鞠慧的观念也在发生着变化。“对生命的感知、体验,对所生存的环境的领悟,以及个人与群体之间的关系,主流与非主流的关系都会有跟以前不太相同的认识。在绘画语言方面,重建绘画秩序是我这几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这些思考会使我朝着一个方向开辟去。尽管,这种开辟需要付出代价”。
鞠慧认为,这一代价,一方面来自于对传统的“打扫”。在鞠慧眼中,传统亦有新旧之分,旧传统是指清之前形成的文人画传统,是在儒释道文化基础上的心性表达传统。新传统即是具有批判性的,有个人鲜明立场的,在这个时代各个层面的个人感悟和批判精神,以及勇于担当的责任感。
“作为一个当代人,如何介入这个时代,如何把自己交给这个时代,在这个时代当中,你应该做些什么?这都是艺术家应该思考的问题。所以我要把旧传统打扫干净。但在‘打扫’的过程中,也会自我反论,因为旧传统太过深邃、太过高妙,很容易使人沦陷其中”,鞠慧说道。
艺术家鞠慧
【后记】如此画境,根源于鞠慧的大情怀。在访谈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对整个中国绘画走向的观照,以及对于“更新”自我绘画的坚决与勇气,更能感受他对年龄增长,也许无法实现绘画实践的焦虑。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鞠慧始终想要跟传统拉开距离。但在这次展览的许多作品中,我们依旧可以看到传统绘画的影子——山水境象、道家所谓“大生命”的痕迹、秦汉艺术的雄浑苍劲、厚实朴拙。当然,对于生命状态的追问,也是中国传统绘画历来的传统。
这是鞠慧的自我矛盾——一方面清楚的明白自我艺术的出路在于拉开与传统的距离,一方面又被中国绘画那太过玄奥的传统吸引着。
可是,人活于世,谁又不是处在自我矛盾的状态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