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乔家的儿女》海报
近期,电视剧《乔家的儿女》热播。这部剧几乎是在悄无声息中开播,却低开高走,逐渐成为一部话题剧。《乔家的儿女》以30年社会发展变迁为背景,讲述了乔家的五个孩子在岁月的长河里相互扶持、彼此依靠的故事,是年代剧和家庭情感伦理剧的结合。五个孩子,五种性格,五种命运,被乔家老屋永远拴在了一起。这一主题已经被反复演绎,似乎没有多少空间可言,而这一次仍然获得成功,除了观众一如既往地对中国式家庭剧感兴趣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缘由?
苦难记忆的集中呈现,获得同情的利器
《乔家的儿女》是一部以苦难为核心叙事的年代剧,苦难是这部剧的底色。乔家儿女们的苦难从童年开始,电视剧一开场,乔家孩子们的母亲就去世了,这是他们苦难生活的开始。在童年,乔家的孩子们吃不饱饭、受人欺负,而且他们缺少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保障,更是在精神上缺少慰藉。他们孤单寂寞、缺少常人拥有的亲情温暖,这带给他们的各种心灵创伤,也成为后来各自性格缺陷的根源。
老大乔一成从小肩负起家庭的责任,用尽一切办法填饱兄妹们的肚子,在成家之后,依旧将大家置于自己的小家之上,不断为自己的兄妹们排忧解难,最后因操劳过度患上重病。在剧中,苦难几乎在每个个体身上降临:叶小朗虽然有其自私的一面,但其实也是另一种苦难的人,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让她时刻准备逃离家庭,出国成为她唯一的期盼;王一丁突然失去父亲,自己的身世也十分凄惨,成家后还遭遇车祸;文居岸长期受控于母亲,无法和父亲相处,失去初恋,过着凄凉的生活;乔四美一生追求轰轰烈烈的爱,最终独身到老;孙小茉走上了母亲的老路,悲剧在一家两代人身上同时上演……剧中绝大部分角色,都在拥抱苦痛的生活。用苦难来获得观众的同情,是家庭情感伦理剧的常用手法。同时,为了体现苦难而塑造角色和叙事,也使该剧最大程度地引发了话题效应。
极致化的人物性格,制造话题满满
好人足够好、坏人足够坏的极致化处理方式,让该剧话题满满。乔一成的形象是趋于完美的极致。作为长子,乔一成照顾着弟弟妹妹们长大,成家之后,兄妹几个人的学业、婚姻、工作仍让他操碎了心。这是一种家庭长子的责任感的驱使。而他的第二任妻子、他的姨父、表哥齐唯民夫妇,更是近乎完美,在剧中几乎没有显现出任何瑕疵。
而在反面角色塑造上则更为极致。父亲乔永旺身上几乎看不到一位父亲对子女丝毫的爱,自私、利己、偏袒、狭隘、无知、怯懦等特征融于一身。另外一些父辈形象如王一丁母亲、叶小朗父母、孙小茉母亲,也都被极致化呈现。大开大合的人物性格很容易影响观众的观剧心理。不过,相较于真正的恶人,这几位只是在各自的世界里苦苦挣扎的个体。这些人的生活,其实也是苦难的延续,也是能够打动观众的地方。而那些真正的恶人形象,诸如乔二强师父马素芹的丈夫、戚成钢、徐福年、李和满,则是坏到极致,也是观众恨之入骨的对象。电视剧《乔家的儿女》虽然在人物塑造上遵循着立体人物的动机,但是在具体呈现上,出现了极致化的趋势,人物的好坏善恶成为观众情感投射和评判的重要标准。
中国式家庭,一本“难念的经”
中国是一个“家本位”的国度,家庭和睦、人丁兴旺、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是普通人毕生最大的追求。中国式家庭伦理有说不完的话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是最为形象化的概括,在中国这种特殊的家庭伦理关系中,亲情是绝对的纽带。无论父亲怎样出格,孩子们往往会说“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这种枷锁一般的关系,引发了种种矛盾,也让很多矛盾无法正常排解。
乔家在这种畸形的父子关系之下,家庭一度成为“牢笼”。乔一成在得知有人收养妹妹时,就主动要求离开家,乔四美也乐意被人领养。但另一方面,亲情也是一种人性中最真实的一面,是人性向善向美的起点和归宿。最终,家依旧是他们最留恋的地方,是港湾。乔四美离家不久便一个人回来,小七最后也愿意救自己的大哥,融进这个大家庭。孩子们出了任何事情,都是第一时间回家找家人。五个孩子有着各自的性格和命运,而始终拆不散的,就是这个家。剧中多次出现了一家人在老屋吃饭的场景。一家人的团圆饭是一种想象性的期待,是期盼,是治愈,是生活的动力,是未来的希望。
电视剧《乔家的儿女》在描写家庭伦理和书写父母子女关系的时候,没有局限于简单的爱恨情仇,而是以小见大,体现出了超越个体、超越家庭的时代感。作为一部年代剧,时代的巨变始终影响着家庭,30年的时光在一个家庭中呈现。而这些,都不是生硬地介入,而是在细节中呈现,比如家用电器和电子产品的更新换代、下岗潮、自主创业、集资、出国浪潮、城市建设等等,都在悄无声息中影响着每位个体。但在时代的巨变中,同样也有永恒的东西——乔家那座老屋,几十年如一日,等待着子女们的回归。其中保持不变的,是家庭的责任和牵挂,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从小说到电视剧,“蜜糖”加料不可少
电视剧《乔家的儿女》的成功也和文学原著的加持有关。虽然电视剧较之原著有很多差异,但是原著中的主要人物和故事构成了电视剧的底色。电视剧因为有了文学的基础,艺术性有了极大的保证。为了最大程度满足观众的期待,让观众在苦难岁月中看到更多光亮,编剧的“蜜糖”加料必不可少。原著小说《乔家的儿女》整体基调较为灰暗,而到了电视剧中,则是暖色调更多。不过,除了“蜜糖”带给观众的满足感,更多的还是通过细节上的打磨,获得观众们的认可。而细节的精准呈现是视听艺术相比文字艺术的优势所在。故事有套路也有创新,起起伏伏的感情线,每一段感情线都能牵动观众的心。乔一成的第二任妻子的中途出场、乔二强与师父的团聚,或多或少都迎合了观众的期待。但是该剧并未完全追求一种“大团圆”的结局,而是遵循了人物的性格走向,比如文居岸和孙小茉的悲剧通过其家庭已经埋下伏笔,乔四美的结局也是性格导致的必然宿命。
该剧剧情的发展更多的是通过具象化的处理,而非一种简单的说教式推进。在电视剧中,打破了小说以时间为线索的架构,把人物和事件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更为强烈的戏剧冲突及人物关联,这也是牢牢吸引住观众的关键。这种交叉叙事最大程度地避免了审美疲劳,有效地调节了观众情绪。文学与影像是两种不同的表达方式,该剧改编在小说情节与影视合理化之间的平衡上也下足了功夫。虽然电视剧对原著中一些具有深意部分的处理有一定程度的简化,但并不影响整个故事走向。
电视剧《乔家的儿女》的核心叙事点是带给普通观众“一束光”,平凡而艰辛的生活中需要抓住希望的光。这束光,是乔一成的责任感、是乔二强对爱的执着、是乔三丽温馨而质朴的爱情、是乔四美的成熟、是乔七七关键时刻对家庭的爱。这束光,是穿透老屋那层破败的窗户折射出来的。无论曾经带来过什么束缚,家永远是个体生命旅程中停歇的港湾。电视剧《乔家的儿女》反复强调的是家庭作为个体力量的源泉。中国式家庭,永远有说不尽的话题,因为这里是中国人生命的起点,也是最终的归宿。
(作者系《当代文坛》杂志编辑部主任)